清晨,是暮夜森林最为轻松的时间。很多躲藏了一晚的动物都再度现身,庆幸着自己可以看到新的一天的太阳。许多鸟儿在树枝上一展歌喉,随处可见的掉落在地上的松子也成为松鼠们手到擒来的目标。至于冷血的捕食者们,这并不是属于它们的时间,黄昏才是追逐战的开始呢。
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这片森林很难有眼前这么大的一片空地,约有一千平方米的平地上,都是由泥土覆盖的,不难看出这是将树拔除后又在草上覆盖了一层泥土的杰作。
平地四周的灌木在晨曦初至的时候正在不断滴落新鲜的露水,而在每一片叶子的下方,居然都有一根由某种植物的根茎制作而成的管子接着掉落下来的露水。在数千管子汇聚的地方,是一个木桶,木桶立在一张木桌上,木桌旁,白夜在那儿怡然的坐着,他手里捧着一只木杯,静静地看着空地上的少女。
此时的安然身着素白色的衣裳,手中捏着一把木剑,立定在空地中央,沉气闭眼,呼吸吐纳,而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安然的周围居然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首先是清晨的凉风开始避开这片空地,而以安然为中心,十米为半径的范围内,落叶开始缓缓地颤动着,顺时针的滚动着。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它是很温和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天中最温和的阳光,此时洒在安然的身上,居然显得有些耀眼,让人很难直视。
安然双手缓缓举起木剑,再次做成一个后弓步,剑锋向前,她的胸腔缓缓起伏,幅度越来越小,也代表着她的心越来越沉静。随着这个姿势保持时间的增加,安然的气势也开始有了堆砌。这股气势不仅是来源于外在,更是来源于心灵上的碾压。
白夜最后喝了一口清晨的甘露,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向空地中央。令人惊讶的是,不知何时,一双纤纤玉手居然乖巧的接过杯子,然后悄然退下。
走到了安然剑锋所指的前方十米处,白夜停下了脚步。他双手微微握拳,捏出筋骨活动的响声。
“开始吧,安然。”白夜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头看向安然,语气颇为轻松。
“是,白夜大人,您小心了。”
听到开始的指令后,安然睁开了眼。纯净的蓝色与白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然而首当其冲的白夜的感受却是刀山火海在前的炽热与恐怖。安然轻声的提醒了白夜,随后开始了她的动作。
安然后弓步扎的更实了一些,双手握的更加用力,而那柄木剑则开始微微颤抖,一丝白色的气息萦绕在剑刃之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的同时,与之而来的还有十分恐怖的肃杀气息。
下一刻,安然双手一沉,将剑收至腰间,松开左手,右手握剑后撤横档,左手则向前呈手刀状,斜指向白夜。前腿微弯,身体向下轻坐,将自身重心下移。一套动作做完,一切向外散发出去的威压全部收了起来,汇聚剑身。随后,剑出。
安然右手持剑,由右下向左前方斜斩,斩出一道月光剑芒。右脚也随之出了一步,剑芒便离开剑身,向前弹射。
白夜猛然提气,右手握拳收到腰中,又化掌推出,抵住剑芒。其产生的碰撞力让以白夜为中心的周围三米范围内泥土被震的离地三十厘米。而为了化解这道剑芒,白夜也后退两步,才缓缓吐气,收回手掌。
此时的安然早已将剑别到腰间,顾不上整理仪容,三两步小跑着立定在白夜面前,微微喘着气,脸色微红,双眼充满了担忧与歉意,甚至还有一丝丝水雾。双手在身前想拉起来又不敢,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白夜睁开眼,看向安然,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安然的头,安然就如小兔子一般惊讶的颤抖了一下,随后就一动不动,任由白夜摸着自己的头。
“气势又有所长进,但是收势还是不够完美,你散发出来的灵力太多了,这样其实一点用没有,只能把你的实力暴露给敌人看,而且还会无形中浪费自己储存的灵力。在出剑的时候动作还是有些阻塞,是不敢出剑吗?”白夜轻声问道,转身走向木桌——木桌的一侧,站着一名看上去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容貌清秀,身形纤细,笑起来居然会有一丝妖媚的气息在其中。少女双手叠在身前,恭敬的看着走过来的白夜,双手便伸开拉起翠绿色小裙子的裙摆,低头行了一礼,而后抬起头来甜甜的笑着,双手抱着茶杯,有些笨拙的乘起木桶中的甘露。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女孩儿棕栗色的头发中藏着的两只三角形的兽耳,和躲在裙子后毛茸茸的,足有接近半米长的尾巴。
小女孩儿终于接了一杯甘露,恭敬递给白夜,甜甜的笑道:“白夜大人,您辛苦了。”
白夜接过木杯,回以一个笑容,随后坐在木凳上。
小女孩儿又将另一杯甘露递给安然,仍是甜甜的笑着:“安然姐姐,你练剑也辛苦了。”
安然小心翼翼的接过甘露,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笑着回道:“谢谢你,苏苏。”
名为苏苏的小女孩儿笑的更甜了,欢快的跳了起来,跑了起来,跑进了大森林里,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只有脆生生的铃铛般的笑声在远处传来。
安然立定在白夜面前,回道:“面对白夜大人,安然不敢出剑。”
白夜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安然扭过头去,并不看他,然而安然的眼珠悄悄向白夜的脸上瞟去的神情,却让人忍俊不禁。
看到自己的小动作尽被白夜看穿,安然的脸忽地变红了,双手放回身前,小心翼翼的坐在板凳上,低着头,又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白夜。
“你呀,总是这套说辞。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只教你这一剑,这一剑练的就是杀意,只有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能展现出杀气,这一剑才能登堂入室。”
安然倔强的回应道:“如果有任何人,任何魔物,胆敢对大人您出手,安然自然会有敌意,有了敌意也自然会有杀意。白夜大人您不必担心。”
白夜轻放下木杯,耐心的向安然解释道:“杀意和杀气是不一样的,杀意对人,杀气对势。即使你对面前的人没有任何敌意,但是你仍然要能将杀气收放自如,还要凝练杀气的量。我并不是说你要对我怀有敌意,而是要将必死之心带好,将杀意融入剑中。”
安然站起身来,低下头去:“是,白夜大人,安然会记住的。”
白夜也站起身来,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走吧,今天的午饭还没着落呢,今天吃点什么好呢?”白夜自言自语道。
安然后半步跟上,追问道:“白夜大人想吃什么,安然替您猎了来吃。”
白夜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安然,安然也随之立定,抬起头看着白夜的眼睛。
“森林东边有一片沼泽,你去过吗?”
“去过几次,那里阴森森的,没有什么活物,只有几只鳄鱼在深潭之中游动,大人想吃鳄鱼了吗?”安然一脸认真地思考着,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白夜会想吃鳄鱼,于是歪着头看向白夜。
“那倒不是,鳄鱼有什么可吃的,肉又硬又涩。”白夜抬起头想了想,随后摇头说道。
“这倒也是,安然觉得鳄鱼也没什么可吃的,那大人问起沼泽干什么呢?那周围连豺狼虎豹都没有,也自然不会有其他的飞禽走兽。”
“有倒是有一只,沼泽深处有一座小山,小山脚下有一个洞穴,洞穴之内有一条蟒蛇。”白夜思考着说道,最后回过神来,打量着安然的反应。
安然却并没有什么去思索的意思,只是直视着白夜的眼睛,点头说道:“是,安然现在就出发。”与其去思考那座小山在哪儿,洞穴在哪儿,蟒蛇多大,还不如到现场去确认一下,既然白夜大人说有,那就一定有。至于能不能打过,那就不在安然的考虑范围之内了。白夜说想吃,那拼了命也要将那条蟒蛇抓来烤了。
白夜点了点头,挥挥手,安然也就离去了。没走出两三步,又被白夜叫住:“安然,带着冰魄。”白夜随手将那柄冰蓝色长剑扔向安然,安然双手接住,背在身后。她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却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平日里安然去狩猎之类,都被白夜要求只允许带一柄木剑,说是剑弱了,磨炼剑技的速度就变快了。而今天白夜却要求自己带着冰魄……
看着,这条蟒蛇,似乎并不好对付啊。
安然目送着白夜漫步离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就好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下着雪,他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一样。
安然没有将木剑放下,而是将木剑别在腰间,转身飞速的向森林东边跑去——要是回来晚了,白夜大人就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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